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掌心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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掌心痣

清原王氏一族向來顯赫,從祖上傳來的名門貴族之氣,令他們從來都看不起那些平常之輩。

那日王家長子王友才接到信函匆匆離去,彼時天色剛剛泛白,廚房裏的老媽子隨口問了句:“少爺何時回來?”

王友才應聲答著:明日午時前。

哪知這一句話竟成了最後一句。

老夫人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,帶著家眷到安平縣衙要討個說法。

“我那兒啊,年紀輕輕的,知孝懂禮,我是打也舍不得打,罵也舍不得罵,怎麽就這麽死了,還死在你們這窮山惡水的地方了。”

老夫人哭得肝腸寸斷,等到梁曉聲、蕭桓和張時臣趕到時,竟直接哭暈了過去。

白發人送黑發人,王家現在一個正出的男兒都沒了,他們家放話,若是查不到王友才怎麽死的,定不會放過這裏管事的人。

孫恒文直接嚇得尿了出來,梁曉聲看著地上那攤水漬,不禁撓了撓鼻子。

其實倒也不能怪孫恒文不經嚇,他自從做了安平縣縣尉以來,縣衙內上上下下的事務都是縣令李弗處理的。

他是靠關系得的這一小官,又沒什麽歷練,眼下李弗直接死了,縣衙內大大小小的事直接落在了他這個一無是處的人頭上。

這幾日他焦慮的寢食難安,連人都老了幾分,本就精神欠佳的他再被王老夫人這麽一恐嚇,直接就崩潰了。

他像個沒頭蒼蠅似的用求救的眼光到處去看,張時臣看他這沒出息的樣子忍不住出聲:“別叫了,煩。”

張時臣聲音冷冰冰的,蕭桓站在身後,腦子裏卻是昨日昏迷看到的各種不堪入眼的張時臣,不禁揉了揉眼睛。

今日一早,張時臣把蕭桓從床上直接拉起來,還嚇得蕭桓以為自己的毒還沒解。

張時臣忽視了他那怪異的眼神,淡淡說道:“你的摯友,王友才死了。”

蕭桓聽到王友才先是一楞,然後才回過神想起這王友才是誰。

安寧縣縣令李弗原是老將軍的部下,但只做了兩年就因身體不好退出來軍隊,回到家鄉做起了一縣之令,官不大但是倒日子倒也舒服。

蕭桓從離渡谷出來,不知該從何處查起,便來找了李弗。

李弗曾在軍中任蕭桓的老師,為人謙和有禮,心懷天下,他一直不相信老將軍真的會謀逆。

當蕭桓問起李弗時,李弗告訴蕭桓,他當初之所以會成為老將軍的部下,是因為有那麽幾年,老將軍客居在安平縣。

這是蕭桓從不知道的事情。

但在將軍府還未遭慘案之前,安平縣便有仙樂散出現,但只因這裏地遠且偏,又抓不到證據聯系,這件事就一直沒報上去。

在將軍府慘案以後,安平縣逐漸多起了青樓妓院,仙樂散也因此越來越多。

可總是查不到源頭。

提審的人也都只說個皮毛,但更深層次的,怎麽都查不出來。

偏偏就是這時,李弗得到了蕭衡寫給仙樂散販子的信。

那字跡清楚,筆觸皆為老將軍的。

李弗內心驚慌,所以在蕭桓來到的時候,他便把這件事告訴了蕭桓。

父親和仙樂散有關?蕭桓不能相信。

而這時,正好出現了女屍一案。

女屍一案便成真正的契機,但案子明明已經直指仙樂散上,眼看著就能提審到人時。

刑部居然給壓了下去。

說不過是青樓裏玩的沒輕沒重罷了。

多年的疑團再次中斷,李弗想要親耳知道老將軍和仙樂散的真相的願望斷了。

他在給蕭桓的信函裏寫到:

若尋常百姓之死無法將此案呈上,那朝廷命官之死呢?

若尋到真相,燒與吾知。

然後李弗掛上了青樓的玉牌,用一把刀插入自己胸口,由此,滿城風雨。

李弗的死不該這般。

蕭桓暗暗發誓,等一切塵埃落地,他要親自為李弗正名。

那不是一個人們口中,流連煙花而死的人,他是一個好官。

****

多年以前,李弗一介白衣,幾次科考不順。

某日下午,病入膏肓的母親亡故,李弗寒窗幾年才發現自己竟然連三兩埋葬母的錢都拿不出。

鄰家人看他可憐,給了他一張竹席,說:“打不起棺材,也不能直接將李媼埋土裏。”

李媼青年喪夫,為了還債,只有三畝薄地,一間茅宅。

她早起把地鋤了,白天幫人做工,到了晚上還要再縫補衣物。

因為不舍得點燈,好好的眼睛硬是給熬壞了。

她念叨著,李弗要好好讀書,不要像她一樣。

這樣供了李弗幾年,結果還未見到兒子考取功名,自己卻不堪勞苦,撒手人寰。

那日李弗看著竹席和母親的屍首。實在不忍去卷。

“趕緊卷吧,現在天熱,回頭就臭了。”

正好蕭衡帶軍走過,他見李弗在那垂淚,下馬詢問發生了何事。

在知曉後,便掏了銀兩給李弗葬母。

得知李弗科考,他閱讀了他的文章,發現李弗文章深度。

他對李弗說:“你這文章有經世大才,可還有繼續科考之意?”

李弗擺擺手:“我已經落榜了三次,母親也沒了,蒙將軍賞識,但我確實沒這個心思了。”

蕭衡見他大有自暴自棄之意,於是勸道:“母親既已逝,她生前的心願便是看著你中舉,不然這樣,你先做我的幕僚,我給你銀錢,再去考一回。”

李弗那年中舉,他到死都記得老將軍的恩情。

****

蕭桓看到這封絕筆以後,去了李弗母親墓前上了一炷香,那墳頭十分幹凈,一棵雜草都沒有,蕭桓想來定是李弗經常來打掃。

但是,如果李弗的母親知道是這番結局,當初還會讓李弗繼續考取共鳴嗎?

雪霽天青,下了幾日的大雪終於停了,遠處的山峰連著農田,仿佛一切都還沒發生。

今日一早,安平縣的河裏撈上來一具男屍。如果不是那些小兒想冬釣摸魚,王友才估計得到了開春冰化了才能被發現。

紫青屍身是被淹死的和那女屍擺在一起,老太太一聽還要給屍體肚子劃開,哭著喊著要把王友才帶回去。

梁曉聲扶住老太太,張時臣說:“王夫人,你若知道你兒怎麽死的,就把他留下,你若是只想將他埋葬,那你就帶走吧。”

張時臣的話裏有著一絲不容拒絕,老太太也是大戶人家,哭喊鬧完,心中也有數,她很快作罷,只說:“若查不出我兒的死因,我們王家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。”

張時臣頷首,送老太太出門。

王家車馬浩浩湯湯,一個婢女扶著老太太上了馬車,看著烏泱泱的人群遠去,張時臣將矛點對準了蕭桓:“肖公子,你是王公子請來的,現在王公子死了,我們往你身上懷疑也是自然,希望肖公子見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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